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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姆士個頭比希爾稍矮,但希爾走近時,卻能明顯感受到對方肅穆且昂揚的氣勢。
  但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輸了一截,閉眼、睜開,希爾讓自己回歸到更為沉靜的備戰狀態。
 
 
  「沙漏。」詹姆士提醒了伯特萊姆,他此時正好站在沙漏旁邊,卻似乎忘了要翻面,在他簡短致歉後,詹姆士才對希爾平舉長劍。
 
  希爾回應著,也舉起手中的雙手巨劍,他緊盯著詹姆士,以手中的觸感感受著劍刃相碰,分開。
 
  先以第一擊把氣勢搶回來。
  劍刃上翻,希爾巨劍指天。
  「狂擊!」
  平時不常喊聲的希爾喊出聲,白銀光輝猛然向詹姆士砸落──這近乎是遊戲內的標準斬擊。
 
  詹姆士巨劍斜舉,恰到好處的把這狂擊強猛的力道卸開;希爾雖然能預期,但他沒想到詹姆士卸勁讓他幾乎毫無著力感,在身體略微失衡──瞬間就能調整回來、站穩腳步──這短瞬間,希爾的小腿就遭到狠踢,人仰馬翻的摔在地上。
 
 
  「……失誤三次離場,一次。」
  詹姆士冷漠的宣言著。
 
  希爾頓時神經緊繃的爬起,絲毫顧不得臉上髒污,再度舉劍準備進攻。
 
  然而,正要揮劍的希爾停下了動作。
  在逐漸慌亂的思緒中,有種冷靜的聲音。
  ……詹姆士沒有說明三次失誤要離場。
  為什麼?
 
 
  希爾平舉著劍,卻不進攻,有著因摔倒而紊亂的氣息,卻也不像在以快速回復回復體力。
  詹姆士瞇起了眼睛。
 
 
  混亂。急躁緊張興奮鬥志,全都摻揉在一起。
  希爾雖然想釐清這種感受,卻又有一種思緒闖進腦中:『時間限制只有一分鐘,你沒有時間,盡全力就是了。』
 
 
  ……
  他強抑那些想法,以平舉的劍尖刺向詹姆士。
  巨劍稱不上迅捷的劍鋒只刺穿了空氣,詹姆士僅是跨著步伐就已避開。
 
  但希爾這下是刻意刺空的。
  「怒爆!」
  隨著吼聲,刺空的劍鋒在詹姆士身旁驟然「引爆」,詹姆士似乎也不及反應,硬生生舉手遮擋吃下這爆炸的衝擊力──
 
  應該是那樣的,但希爾眼中所見稍有不同。
  舉起披風遮擋,同時,披風後方那虎視眈眈的眼神,正盯著自己。
 
 
  希爾些微愣住,腳步想退時,鼻子上卻已經傳來濃烈的腥味,難以站穩的向後摔飛。
 
  爆炸、遮擋,以及詹姆士近乎無傷地衝出並以一拳直接揍歪西爾的鼻梁,不及一秒的全程,讓人感覺彷彿是有演練過一般的流暢。
 
  「兩次。」詹姆士甩了甩頭,似乎是有些微耳鳴,又看向沙漏。
  「剩四十五秒。」
 
  他看著希爾仰躺在地,卻也沒興趣確認希爾是否有聽到這時限的警告。
 
  「白癡。怒爆如果不刺在中心位置,純爆風的威力只能妨礙對手而已,連我都挺得住,何況他那一擊的威力也稱不上強……」伯特萊姆嗤笑道,一旁的大漢沒有回話,只是默默的看著。
 
 
  躺著進行快速回復,也不會比較有效。
  該坐起來嗎?在測試中這樣好像比較禮貌。
  腦中閃過無關緊要的念頭。
 
  希爾不覺得自己比伯特萊姆弱。
  因此上場時,說緊張嘛,其實馬馬虎虎。
  但為什麼會這樣?
 
  他眨了眨眼,腦袋逐漸清晰,從倒地開始運作的快速回復,正以非常理的速度癒療著身軀。時間感還不致錯亂,殘餘時間應該還有三十秒左右。
 
  好像還有點時間,他想釐清一些問題。
  沒有強調失誤、這測驗和戰鬥風格有關、有限時間內盡量施展。
  戰鬥風格……
  伯特萊姆是魔法、速度為主。
  那個高大漢子雖然不清楚,卻令人聯想北歐海盜一般的豪壯感,揮動巨劍應該很豪氣吧。
 
 
  不由得想起了今早與彌亞的練習。
  堅實的防禦,準確的攻擊……
 
 
  希爾緩緩坐了起來。
  他瞄向沙漏,還有三分之一,二十秒。腦中沒有明確的辦法,但他感覺彌亞那一套,似乎和自己的需求有些相似。
 
  起身,擺好架式,希爾不發一語,將這些都看在眼中的詹姆士也對應著舉起劍。
 
  時間大約剩十秒。
 
  沒有舉劍交錯,希爾毫不猶豫地衝出。
  「狂擊!」他將手中鐵劍劈砍出去,但與先前不同的是,這一擊雖然強勁,但劈砍的動作並不像之前為了威力而大開大闊,而是個穩固、攻中帶守的斜劈。
 
 
  ……原本下身不穩的弱點消失了。
  詹姆士的疑慮只有瞬間,雙手高舉,敏銳地將劍身下翻,以調整成斜直方向的劍刃卸開這一擊。
  但希爾的攻勢未斷,因劈砍而在下位的右拳,以反手往上擊向詹姆士的面門,稍感意外的他舉臂格檔時──
 
  「怒爆!」
  從拳頭爆出的火焰以及爆風讓詹姆士踉蹌的退開;由於拳頭的勁道不足,詹姆士也沒受什麼傷。但他略為訝異,以往不是沒人這樣使用,然而希爾卻貌似是在學習自己的技巧。
 
  希爾也沒時間喘息,他再度握緊訓練用鐵劍,兩眼瞪視著詹姆士。
  「挑釁!」
  詹姆士上身微晃,接著雙手緊握巨劍,攻勢猛烈地往希爾狂衝過去。
 
  挑釁能挑起對手攻擊的衝動,但能否造成效果也看對手的身心狀況,詹姆士其實毫不畏懼挑釁,甚至對他施展能產生的效果也差;意外地,他感受到希爾的挑釁具有強大的衝動湧入──當然他不會知道這是簡易魔法帶有的遊戲效果──他就順勢以這想要砍碎對手的意圖,面露凶光的疾衝過去。
 
  「……霸體!」詹姆士吼道。同時高舉手中巨劍,轟然朝希爾斬下。
 
  在希爾眼中,這剎那間變得頗為久遠。
  下意識的曲起雙臂,讓仍有護腕的右手在前,雙手交錯擋於胸前,穩住腳步,眼神僅是緊盯著劍刃──
 
  霸體。
  沉重且沉悶的聲響,蔓延在訓練室。
 
  最後一粒沙從上端落下,時間結束。
 
 
  希爾微喘著氣,看著簡直砍入手臂之中的劍鋒,在噴濺的血花之中,他咬牙撐著巨劍。
  並不是希爾那麼能撐,而是這樣的重傷,他卻只有被美工刀劃傷的火辣感。
  希爾看著詹姆士以肅穆的表情盯著自己,眼中突然一陣暈眩,他眼前一黑,坐倒在地。
 
 
  §
 
 
  當希爾再次醒來時,他注意到自己回到了剛才的會議室,而自己就坐在椅子上。
  「啊呀呀,醒來啦?」
  「……嗯。」希爾含糊地應道。他轉頭一看,有著微捲短髮的俏麗女騎士,正笑嘻嘻地倚在桌旁看著自己。
  「既然醒來,就別浪費時間了繼續考試吧。」
  雖然對方這麼說,但希爾感覺記憶好像有斷面似的,一時有些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而那身旁的女騎士貌似也看透了他的想法。
  「有些混亂?嗯,你暈過去之後就用治癒術處理好了,你睡了大概有十幾分鐘。」
 
  「嗯……另外兩人呢?」
  「考完第二階段,先到下一個考場去了唷。啊呀,還有,我是第二個測試的考官艾咪,那我們快點來開始考試吧。」
  希爾覺得她好像有種奇特的興奮感,也不想多問,站起身來。
  「那麻煩妳帶我去考場了。」
 
  艾咪點點頭,將希爾原本的佩劍交還給他,領著希爾走向會議室的側門,卻沒有開門進去。
  「打開門後就是第二次測驗,所以我在這邊跟你確認幾件事情……你記得騎士的義務嗎?」
  「嗯。效忠王國、以及遵守騎士本分。」希爾簡短回答,這對原本就嚮往騎士的希爾而言是十分簡單的問題。
  「對。這個測驗是釐清你的思想。」
 
  思想?希爾困惑著,不太理解這該怎麼測驗。
  艾咪繼續問道:「你提到效忠王國,那麼什麼叫做『效忠』呢?」
  「絕對的忠誠?」希爾猶疑道。
  「不是。」
  「這裡答錯會怎樣嗎?」希爾苦笑著問道,而艾咪也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會。好,我直接告訴你。你要做到的忠誠是:對命令絕對服從。理解這個意思嗎?」
  「知道。」就是軍令的意思吧,希爾想道。
  「好。那麼你認為……什麼叫做騎士呢?」
 
  希爾不假思索地答道:
  「揮劍保護他人的人。」
 
  艾咪臉上泛起微笑。「那樣的話,人人都能是騎士,你為什麼要參加這次考試呢?」
  「證明自己有能力保護人。」
  「都很果斷的答案,看起來挺可靠的呢。」艾咪愉快地說,接著,她歛起微笑,神情肅穆。
 
  「希爾‧拉卡斯。」
  「是。」
  「現在我要宣布第二次測試的內容,是一項任務。雖然你還不是騎士,但這次試驗你要試著以騎士的身分看待,我現在交予你一個任務,內容並不困難,你的能力一定能達成,你能完成嗎?當然,你回答不能的話,視同放棄考試。」
  「可以。」
  「那開始說明任務內容。」
 
  艾咪轉開了側門的門把,裏頭陰暗沒有燈光,滯悶的氣息從門後傳出。
  「這裡通往地下室,請假想為我現在所說的情境:你被派作騎士團的傳令,現在必須通過這個可能有魔族出沒的地下通道,當然身為傳令你的身分、攜帶的文件都是保密的,洩漏的話……」
  「任務就失敗,騎士考試就不及格?」
  「任務當然會失敗。但騎士考試的部分,我們會照你的判斷來評估。」
 
  希爾有些疑慮,為什麼是潛入任務?這好像不是騎士的任務。
  「有疑問嗎?」
  「怎樣算完成任務?」
  「排除遇到的障礙,走到出口就好。」
  「問一下,都是魔物嗎?」
  「不能說。但如果是魔物,就要殺掉。」
  艾咪的笑容仍然燦爛,另一隻手推著希爾走進地下室。
 
  「雖然沒有時間限制,但大約十幾分鐘可以走完的路程,你也別在路上睡著喔,加油啦。」艾咪的聲音以及外邊的燈光,隨著關門聲一同消失。
 
  希爾在往下的階梯中,看見了微弱的燈光,在走下約兩層樓的階梯後,眼前是筆直狹隘的走道,有著簡陋的電燈不斷延伸到遠方的轉角處。
 
  「騎士團的地下有這種地方啊……只是用來考試用的嗎?」希爾沿著通道行走喃喃自語著。
  眼前僅容兩人並行的通道是由帶有歐洲風味、凹凸不均的青磚砌成,通道整體與騎士團的地上建築物大抵是木質建材有十分不同的氛圍,像是走在一個城堡建築的地下通道。
 
  每走一小段路就會拐個彎,讓希爾有些無法判別現在的位置。
 
  在這路途的空檔,他稍稍想到一些事情。
  遊戲中的其中一個考試階段,會出現三個階段的魔物藉以測試玩家的實力,但其實沒有什麼難度可言,可以說是等級夠,裝備充分硬打就過了。
  但在這裡似乎有些不同……
  不僅測驗數似乎變少了,連內容也多有改變。
  「不過原本遊戲的考試內容……真的都讓人想打呵欠了,根本就是公民考試。」
 
  由於沿途都沒有遇到敵人,這種地方也難有埋伏,希爾也就放鬆心情前進。
  在持續走了五分鐘左右後,希爾眼睛一亮,是個開闊的方形房間。他在步出狹隘通道前,已經拔劍準備應戰,然而,青色的方室卻一個魔物都沒有。
  只見方室中央,一名衣衫襤褸的長髮女子瞪大著眼睛望著自己,接著──
  「咦……這……」她舉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彷彿原本上面有什麼東西,然後她望向希爾,開始眼眶泛淚。
  「你是來……救我的嗎?」她以帶著哭腔而些微顫抖的聲音問道。
  希爾眨了眨眼。
  不是清除魔物,而是殺掉目擊者嗎?
  希爾皺眉,這樣的考試似乎有點惡質。
 
  但是,皺眉這個小動作卻驚嚇到了女人,她縮瑟的退了幾步,兩手縮在胸前,以懷疑的目光看著希爾,不再出聲。
 
  「妳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希爾打算先了解情況,但仍未鬆開手中的劍,也不前進,保持距離。
  「我……原本睡在城北的巷子……啊,雖然我越到了禁止區、可是我真的只是休息一晚……怎麼會被抓……」她的聲音因哽噎而斷斷續續,但希爾聽起來,貌似是觸犯了城內什麼規矩而被抓來。
  「妳為什麼要坐在這等我?」
  「我,我不知道!我醒來一段時間了,但手被手銬銬住……你經過那個門口的時候他才突然打開,我……我沒騙你,你看,還有痕跡!」女人激動地翻出纖細的手腕,有著手銬的紅色勒痕。
 
  希爾的疑慮仍舊未消,但他大致能理解現況:這個地道是有著魔物出沒的地道,卻只有這女人存在這裡,她是魔物偽裝而成的,還是只是個無辜女人?
  假如能判斷這點,答案自然顯而易見,但希爾知道自己也無法識穿這個女人說話的真偽,他不僅不知道城內有抓走流浪街頭的乞丐的法規,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魔物能偽裝成人類……
 
  如果是魔物,必須殺。
  如果不是……當然不該殺。
 
 
  希爾理解了考官艾咪在測驗前提問的涵義。
 
  只要殺了這女人,任務就能完成。
  但依騎士的本分,騎士不可能濫殺無辜;更何況,希爾自己對騎士是用『保護他人』這樣定義的。
 
 
  ……不殺她帶回去,任務會失敗嗎?
  艾咪並沒有交代任務失敗的結果是什麼,但不論什麼情況,完成被交付的任務──即使是在現實社會、任何工作都理應盡力完成。
 
 
  她可以是無辜的貧困女子。
  也可以是經過偽裝的魔物。
 
 
  因此,只是殺與不殺的二選一。
  兩難抉擇。
 
 
  而當希爾注意到時,女人已經縮到那張木椅的後面去了。察覺到她是因為自己的猶疑而害怕,希爾輕輕嘆了口氣。
  「我不是來救妳的。但既然在這邊發現妳,就一起離開吧。」希爾收劍入鞘,慢步走近那女人試圖安撫她。
  「真的……?」
  「嗯。」希爾向椅子背後的方向一瞥,另一個出口果然在那邊。「走吧,我帶妳出去。」
  希爾向她伸出手,而那個女人也怯怯地回握,像不知該何去何從般地讓希爾引導著。
 
  在那間方室的後方,每隔一小段路,就會遇到另一間同樣寬敞的方室,顏色卻與第一間青綠色都不相同,分別是紅、藍兩色。
  希爾想到遊戲中的三場試煉。看來,若是這次沒考上,下次就有機會在這兩間裡面戰鬥了,他經過時,稍微在意的多看了幾眼。
  到最後的長廊也通過,兩人走上向上的階梯,出口就在眼前,希爾準備打開門時,衣服卻被那個女人拉住。
 
  希爾立即將手按上劍柄,倒不是畏懼,而是順利到他覺得有些不安。
  「那個……這位先生,可以請問名字嗎?」
  希爾鬆了口氣。「希爾‧拉卡斯。」
  女人低垂著臉,反覆低喃他的名字,正當希爾覺得困惑時,她抬起頭,用那副膽怯的眼神盯著希爾。
  「怎麼了嗎?」
  「嗯……那個……很抱歉。」
 
  希爾還來不及反問,一股巨力『抓住』了他。
  那個女人的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巨人般能握住一個成年男性的巨爪──鋼鐵白爪。
 
  「妳……」被那龐大的力量給捉住,希爾連想從中抽出手都做不到。
  「我……擔任第二階段測驗考官,名字是愛麗瑟……抱歉,你可能很難通過考試了。」她用沒有恢復成魔物型態的人類左手轉開門把,身體探出,巨爪猛力一扔,希爾頓時被熾烈的陽光照得睜不開眼,只感覺風聲大作,不知自己會摔到什麼地方,勉力睜眼時,卻發現泥土地已近在眼前,趕緊伸手往地上一撐,狼狽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嗚……」
  希爾咬著牙,抹去臉上的塵土爬起,瞇著眼睛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正在大校場內,然而令他驚訝的是,約有二十來人或站或坐,貌似在圍觀的樣子。
 
  一人拿著文件,小跑步到了校場一側,將文件交給唯一站在場內的那名騎士;希爾站起身,注意到那名騎士的時候,不由得感到一絲困惑。
 
  她實在不像騎士。
  瀑垂般黑亮的秀髮垂在臉側,她娟秀小巧的臉龐、以及那透漏著一絲慵懶的媚眼,其美貌讓人的目光難以不停駐在她身上。
  這樣的她卻穿著『騎士領主』的制式鎧甲,輕化的鈑金鎧罩住上半身,是同時兼顧防禦與女性美的流線型護甲,搭配暗紅色短披風而有昂揚氣勢。大腿下是短裙,露出她毫無贅肉的緊實美腿,或許這股誘惑也是一種危險。
 
  她眨了眨細長的睫毛,掃視著手上的資料。
  「看夠了嗎?希爾‧拉卡斯。」
  女騎士輕聲問道。
  「……對不起!」希爾不由得全身緊繃。
  她漫不在乎的點了點頭。
 
  「我是第三階段測驗的考官,凱拉‧卡吉爾,會負責你的實戰測驗,然後。」她翻了一頁文件,接續道:「你知道你在第二階段測驗失敗了吧?」
  「知道。」
  雖然,希爾不是很清楚失敗的理由。
  「事先聲明。三個測驗至少要過兩個,並且由考官同意你才算通過考試,所以你只要沒有通過我這關,你騎士考試就不會過……嗯?」
 
  希爾舉起手。「可以請問一個問題嗎?」
  「問吧。」
  「為什麼第二次測驗算失敗?」
  凱拉微微張眼,臉上露出微笑。
  「因為你害你的同袍全死了。」
 
  希爾一楞,追問道:「什麼意思?」
  「第二次測驗。因為你的婦人之仁,讓你的同袍全死光了,死在魔物……或著,像是我這樣潛藏在魔物後的幕後黑手中。」
  希爾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妳的手中?」
  「魔物是可以操控的。你不就是被魔物『扔』到這裡,所以必須面對我。你可以決定不服從命令,但你以為這不用付出代價嗎?」
 
 
  希爾這時才理解到,第二次測驗看似簡單,實際上卻是一種綜合測驗。
 
  希爾深吸了口氣。
  「但這也代表,假如我擊敗妳,我的判斷就是正確的。」希爾以近乎瞪視的眼神看著凱拉,他甚至沒注意到這句話一出口,場邊的人有不少都露出了笑容。
 
  「……真是的。假如在你我對決之前,就有同袍因你的決定而死,那會有正確或不正確的差別嗎?你只是為了一時的良心殺了同袍而已。好了,我不想在這假設問題上多說,你就──」
 
 
  「我會保護好他們。」
  希爾斷然道。
 
  「已經死了,我說的。」凱拉冷眼看著希爾。
 
  希爾自己也無法理解,為何會對這件事情如此執著。是因為想到了可能罹難的三人?或著,是為了自己的信念──
 
 
  「我不會讓妳殺了任何人。」
  但這句話,絕對是發自肺腑的。
 
  凱拉看著希爾眼中的氣焰,莫名的,想挫挫希爾的銳氣。
  但她並未出言挑釁,只將文件隨意交給旁人,取出髮帶,將頭髮束成馬尾,同時道:「拔劍吧。」
 
  希爾依言拔出雙手巨劍,已被激起鬥志的他,此時氣勢十足的準備迎戰凱拉。
  綁好馬尾的凱拉甩了甩頭,也抽出腰間佩劍,希爾見過,那柄長劍與彌亞所使用的……
  ……水紋之劍。
  他直覺想到這屬於單手劍,但希爾甩了甩頭,試圖想著『為何凱拉是佩單手劍』的理由。
 
  凱拉一手叉腰,劍尖低垂。
 
  「我先聲明。這是實戰測驗,那麼身為考官的我,只要是使用劍士的技能,都不算違規。」凱拉說這句話時,眼簾低垂,只是望著地面。
  「實戰規則都懂吧。準備好了嗎?」
  「……好了。」
  希爾雙手平舉巨劍,凱拉單手舉劍,交錯。
  「最後問你件事,既然你敢說這種話,必定有很想保護的人吧。」
  「……算是有。」
  「那就好。」
 
  凱拉緩緩抬起頭,與希爾對視。
  那對眼睛裡,驟然間散發著異樣的眼神。
 
 
  她會第一個死。
 
 
  即使希爾注意到,卻也來不及了。
  腦中想保護的人的長相,被凱拉以挑釁複寫。竄入的畫面凌亂且滿是血汙,與其說是處刑室,不如說是屠宰場。
  那不是地獄,是屬於某人的天堂。
  啃食血肉、聆聽尖嚎,碎肉散落滿地。
  血池肉林、鮮血獻祭,感謝撒旦恩賜此刻。
  惡魔們為了此刻歡愉而感謝上蒼。
  這番場景被以奇特的形式灌輸到希爾腦中,如真似幻,難以辨別其真偽。
 
 
  不認識的人哪怕死去千萬,我們的情感都不會有一絲波動。
  但只要有一個重視的人在其中──
 
  在他人的天堂之中。
 
 
  ……這是,挑釁?
  「嗚……啊……」
  希爾大口喘息著,眼神迷濛。
 
 
  「卡吉爾!」一聲呼喝傳來,但凱拉不以為意地回道:「放心吧海陸曼,這次我會注意的。」
 
  希爾感到自己渾身沸騰般的火熱,宣洩、爆發的衝動佈滿全身,好像連身體機能都被改造。
  但意識逐漸薄弱之後,想法逐漸消逝。
 
 
  喘息化為深沉的嘶吼。有若動物一般,原本站姿筆挺的希爾,微弓著背,以無神的眼瞳盯著眼前的凱拉。
  吐息漸穩,在旁人看來已經穩定。
 
  希爾‧拉卡斯已經徹底的狂暴了。
 
 
  旁觀的眾人無一不感到詫異。
  狂暴化並不是什麼罕例,因此他們注視的目光並不是希爾,而是露出歡愉表情的凱拉。
 
  「……來。」
  凱拉伸出空著的左手,彷彿邀舞一般。
  「雖然由女性引導有失禮數,但看在你好像是第一次的份上,我不會介意喔。」
  狂暴化的希爾則以嘶吼做為回應。
 
 
  狂暴化是個講究資質的技術。
  但將之視為一種技術的人並不多,多數人是根本對其以蔑視的態度看待,它泯滅心性,換來有如野獸般的力量。
  但有什麼理由需要這股力量呢?
  不受控制的野獸,只是破壞的工具。這與騎士的本分、名譽都徹底違背,或著更嚴重點的說──
  『狂暴化』無疑是貶低自身人格,降為野獸。
  多數的騎士是這麼看待的。
 
  不過,如果純粹觀賞人與野獸的競技,就沒人計較這麼多了。
 
 
  兩人展開的,並不是劍士、騎士階級的戰鬥,而是更上一層──近乎在騎士團名列前茅的騎士才有辦法打出的絢麗競技。
  凱拉以速度著稱,手持單劍的她,在騎士團中少有人能抵禦她的快劍。
  但是一連幾次猛攻,希爾卻以奇特、不合常理的動作將其擋開,或用劍身、劍柄,甚或扭腰、趁隙反擊,即使不甚雅觀,但也夠令凱拉吃驚的了。
 
 
  實在很少見,狂暴化後還能施展劍技的人。
  ……直覺和天分嗎?
  看來,原本就是直覺敏銳的人,狂暴化後簡直像會劍技的野獸。
 
 
  剎那間白光一現,毫無徵兆的狂猛橫劈掃過凱拉原本立足的位置,她人已躍至半空,順勢下劈要砍殺不及收勢的對手。
  但希爾立刻鬆開右手,反去抓凱拉的劍刃,彷彿豪不畏懼斷指的風險。
  凱拉嗤之以鼻的持續下劈,畢竟她只要手腕翻轉,就能讓想抓住劍刃的手五指削落,持續下批還能斬殺對手──
  眼前轟然爆破。
  凱拉吃了一驚,翻倒在旁,以伏低戒備的姿勢緊盯著對手,理解到剛才那一抓並非要抓住劍刃,而只是想把手伸近凱拉,引發怒爆的威力。
  但這之間,沒有任何足以思考的空檔,閃光乍現,希爾再度一發狂擊劈下,逼凱拉再度退開。
 
 
  相似的交手,連續了十幾回不只,凱拉迅捷的身形從未被希爾的狂擊擦到邊過,但每次攻向希爾的致命攻勢,總也是被他以輕微受傷的代價避開,其敏銳的程度,讓凱拉近乎要以為他常駐著騎士的『反擊』技巧。
  似乎是體認到單憑劍術不易取勝,凱拉稍微退開,讓希爾伴著咆哮尾隨而來。
 
  「真是,女伴想休息還跟來……」
  凱拉面向側身站立,劍輕置腰後,劍鋒上指,左手掌向前微張,是女性劍術中迴轉劍的典型。
  當然希爾不理會這些,直接剛猛的狂擊從上段砍落,其力道夾帶勁風,只要是還有點常識的人就不會想與之接近。
  但凱拉僅是側身避過,火辣的劍風貼身劃過,
  完全無懼於希爾的斬擊,並回以從背後甩出,橫劈的一劍。
 
  察覺到對手的意圖,希爾再次揮拳,然而,拳頭卻被凱拉探出的左手壓住。
  「這我看過了。」
  但這樣並不能阻止希爾使用怒爆,她右手劍使勁一揮,同時交握的手同時放出怒爆,校場上轟然爆響,揚起一片塵土。
 
  凱拉穿過煙塵,輕盈的跳到外頭。
  嘶吼聲也追了出來。
  凱拉呼了一口氣,看向逐漸散去的煙塵。
 
  吼聲漸感衰弱,變成沉重的低鳴,隱約可見希爾搖搖晃晃的,貌似受了重傷。
  「果然,不把脊椎砍斷不行。」
 
  凱拉走上前,看著濺血一地的希爾,雖然還能行動,卻已經連走路都十分吃力了。
  她露出微笑,手中快劍刺向他的腹中,使希爾一劍倒地。
 
  凱拉睜著眼,略感訝異。
  劍刺下的瞬間希爾以極小的動作扭腰避開,單以右手甩出手中巨劍,成為斜劈砍向凱拉。
  她身形一晃,巨劍揮空,抬足便把希爾踹倒在地,由於直接踹在傷口上,希爾立即便暈死過去。
 
 
  ……側身閃避、甩手劍。
  劍技搭格鬥似乎也是詹姆士愛用的技巧。
  流氓的抄襲?不像。
  只是現學現賣而已嗎?
 
  凱拉饒有趣味的看著希爾,在煙塵散去前,蹲在他身側看了他一會。
 
 
  「十分愉快呢,這第一次就給你吧。」
  ……給沒能保護到重要之人的騎士。
  凱拉暗暗補述。
 
 
  凱拉緩緩起身,走到校場邊,原本態度輕鬆的她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向校場外側森林。
  這個動作相當短暫,沒使多少人注意。
她也回過頭,對剛才喝止的來聲方向道:「第三階測驗結束。希爾‧拉卡斯,通過。待會的騎士考評審議,我無條件支持,海陸曼團長,沒問題吧?」
  人群中傳來呵呵笑聲,一個金髮髯鬍的男人緩步走出,對凱拉笑道:「每次妳比劍都這麼多人來圍觀,我都想收門票了。」
  「隨你高興。」凱拉不以為意的說,回頭瞥了希爾一眼,補充道:「他就快點帶去處理吧,我有點事就先離開了。」
  海陸曼笑得更加開懷,同時吩咐左右,做好善後工作以及準備騎士測驗的評審會。
 
 
 
 
  /亡命騎士
 
 
  無風的樹林中,樹枝輕顫,綠葉翩翩落下。
  無人的樹林中,僅有一個人型蛇身的身影,鬧彆扭似的把蛇尾捲在樹幹上,在數秒之後,幾經掙扎的面容才漠然鬆開尾巴,迅速地遊走著,朝城牆內壁竄去,沒一會就消失了蹤影。
 
  真難想像有這種事。
  七夕懊惱地想著,他上一次這樣緊繃,是在列納旅館的後門被他瞪視;再上一次,則是初到仙境時,什麼都不知道情的狀況下被寶箱怪追殺。
  他保守評估,自己的程度,早已能自由往來這片大陸的多數區域,以潛伏為主,只要不硬戰,他甚至認為死亡其實並不怎麼接近自己。
  但在剛才,自己卻以近乎倉皇失措的姿態,維持著隱匿從樹上跳下,還費了一點功夫說服蛇女立刻逃離這裡。
 
 
  七夕對自己十分的有自信。
  那並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自知之明──如同清楚知道自己跳遠的極限,因此能不斷遊走於這個界限,卻從不超越──他向來不以身犯險。
 
 
  不過危險總是主動找他。
 
 
  「事先聲明。你可以選擇自己出來,或著是我請老鷹啄你出來,我建議是選不會痛的那一種。」
  凱拉肩上站著獵鷹,不疾不徐的步伐像是贈與七夕的猶豫時間,鋼靴踩在草叢與泥土上,鎧甲震出的聲響如倒數一般,使七夕皺起眉頭。
 
  他站起身,兩手高舉作投降姿勢,緩緩走出了藏身的樹幹。「唉,一下就被發現了,說起來我有點好奇,那隻獵鷹是哪來的?」
  「可愛的問題。馴使獵鷹和馴使大嘴鳥差異不大,騎士團也是有些人會馴養獵鷹,以備像現在這種場合,當然比不上專業的獵人……我回答你了這個問題,換我問吧──」
  七夕和凱拉的眼神對上的同時,一股急遽奔逃的衝動湧現,撇開可能夾帶的暗示,她的視線不帶有脅迫,而像個找到新對象宣洩的狂徒,不快的視線讓人想立即逃開。
  七夕不自主地抖了一下,那是理智壓制衝動的結果。
 
  凱拉看在眼裡,嘴角彎了起來。
  「你能比希爾讓我更來勁嗎?」
  「這個嘛,雖然我不知道希爾是誰,我對自己還算頗有自信的。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問問,是哪方面的來勁?」
  「你榨乾性命所能換給我的愉悅。」
  七夕聽了,一副懊惱的樣子。
  「我那麼愛惜生命的人……」
  「愛惜生命就不會被我注意到了。」
 
 
  七夕嘖嘖兩聲。「我真恨我身為男性的魅力竟然會洩漏我的蹤跡……但說起來,在城內隨便揮劍殺人沒問題嗎?」
  「斬殺窺視騎士團的可疑份子,夠了。」
  唰的一聲長響,凱拉的長劍出鞘,劍鞘被她隨意扔在一旁。
  「我相信你有點能耐能讓我享受一下。」
 
  「唉,那不行。」
  七夕原本舉著的手放下,兩手一攤。
  「妳一點都不尊重我的意願,這樣的話我給你一劍刺死算了,要是妳這樣也爽那我就認了。」
 
  鏘啷。
  比走路時發生更低更淡的鎧甲聲響,凱拉的劍尖已經點上七夕的人中。
 
  劍尖緩緩地抽開,微微的一點紅透出,七夕的人中處緩緩地流出血珠,被七夕輕輕抹掉。
  「那你想怎麼做呢?我聽聽看。」
  凱拉閉起眼睛,等待七夕的回答。
  「我一向不喜歡別人放水,妳把腰後那把劍也抽出來用吧,或許這樣我也會感到興奮呢。」
 
  凱拉緩緩地睜開眼睛。
  雀躍揉和著一絲困惑。
 
  她右手劍緩緩指向七夕,左手伸向後腰,取出了一把破刃短劍,曲臂反握,架在胸前。
 
  「……妳不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嗎?」
  「不用。給你同伴逃跑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沒有繼續等待的必要了。」
 
  七夕感到渾身發寒,他之所以留在這,一個是他不清楚凱拉注意到的是自己,還是蛇女伊絲?假如是自己,那嘗試逃脫也就罷了,要是盯上伊絲的話,自己和伊絲一起逃可能也逃不過追襲。
  只好冒險留在此處。
 
 
  一瞬的錯愕,讓凱拉猛地突進了一步 ── 七夕瞬息之間拋下影子,人已在七步後方。
 
  但凱拉只是滑了一步,短刀與長劍的架勢、連那抹微笑都絲毫不動。
 
  「我該說多謝禮讓嗎?」
  七夕為自己緩頰道。
  「不用,只是個警告。」
 
 
  七夕意會到凱拉要自己做好準備,嘆了口氣,從後腰取出一把短劍。
  「我這把刀可是塗滿了毒藥──」
  話聲拖曳著,七夕的殘影並未跟著聲音後退,他藉由說話使對手分心,藉機展開拿手的速度向後急速倒退,瞬息之間,他和凱拉的距離就──
 
  變短了。
 
  凱拉毫不猶豫的疾刺,近乎和七夕高速倒退同一時間發生。
  劍尖才像是七夕的影子,緊隨而上。
  七夕嚇得向後一跌,雖然腳步不穩,立刻雙手一撐,後空翻的同時甩出短劍,卻被凱拉的短劍撥開,緊追而來的長劍絲毫沒有減緩的意思。
 
  噴砂?扔石頭?不,都比不上這一劍快。
  如影隨形的劍鋒已比退勢趨緩的七夕更快、更近。
  刀沒了,腳甚至還沒踩地,殘影、後退迴避什麼的都不用談。
 
  七夕突然間覺得,這段時間變得漫長。
  他彷彿看見那迅若雷電的使劍者,長劍刺穿自己身軀的一瞬間──
  實際上也確實刺穿了胸膛。
 
 
  或許仍帶著一些僥倖心理,直到劇痛傳來,七夕不禁在極短的瞬間,從這女人可能會收手這種天真的想法中醒悟。
  他的瞳孔圓睜,眉頭皺起。
  身理與心理上都仍想要掙扎,他悶叫了一聲,狼狽地滾倒在草叢中,身上滿是泥土與血漬。
  他不斷抽搐著,稍稍抬頭看向走近的凱拉,流進肺中,從嘴中溢出的滿口鮮血遏止不住,七夕發出陣陣嗚噎的聲響,很快就闔上了眼睛,繼而停了呼吸。
 
 
  凱拉看著一命嗚呼的七夕,嘆了口氣。
  「明明也挺令人期待的,唉。」
 
 
  凱拉提著劍轉過頭,散步般的離開了這裡,沿途回味般的想著這段歷程。
  對遠處的目光產生直覺上的感受,是她獨有的敏銳,猶如危機意識般,讓她從不曾因為遭襲而受傷。
  但注意到七夕的窺視卻是偶然。
  希爾的狂暴化讓她意外地感到振奮,然而,七夕令她感到雀躍的地方,卻是『不加以注意就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那道視線。
 
  也許是期望過高,這個男人──她突然想到自己還沒有問他名字──比想像中還要不堪一擊,她稍稍想念起希爾瀕死還能還手的強悍。
 
  「速度相當不錯,可惜他低估了我的速度,想必是沒遇過比他更快的對手吧。」
  凱拉喃喃自語著,看著染血的劍。
 
  她的劍不常見血,除了在騎士團中刻意壓抑,她自己對於對象也十分的挑剔、龜毛。
 
  她靜靜看著染血的劍。
  想到,劍尖貫穿了對方胸膛。
  凱拉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一劍雖然致命,但……
 
 
  並不是即死的致命傷。
 
  凱拉立即掉頭,奔跑,越跑笑意越濃。
 
 
  難道?
 
  僅花半分鐘不到,她回到滿是血漬的陳屍現場,果不其然,原本該躺在這的冰冷遺體早已離去。
 
 
  ……裝死!
 
  她止不住笑,一手仍提著血劍,另一手卻捧著肚子開懷大笑。
 
 
                         (/032 何為騎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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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還是遲交了(眼神死)
有些地方想補述一點情節,不小心就越來越誇張(躺)
 
/033出刊時間 8/2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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