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思念鼓譟
凜風看著旅館大廳標示日期的掛牌，略顯茫然。距Creator所說的時間還有兩個禮拜，到時在普隆德拉的某處旅館內，玩家們將會在那集合。
「集合？是有多少人啊？」
凜風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
正好此時，旅館前門冒出個人影，關關走了進來。坐在櫃檯處的老闆由於正在煩惱昨晚被破壞的前後門修繕的問題，看到關關怯怯地對自己打了聲招呼，印象中是某一小群房客的朋友，僅是點了點頭，並沒有什麼疑問就讓她進來。
關關很快的移步到凜風旁邊，看他表情奇怪，喊了他一聲。「凜風哥哥？」
「咦，妳在啊？」
「那個……耳墜……」
「那個留言我聽過了。」
「我們也要過去嗎？」關關有些擔心的問，她有些怕生的個性，其實不是很想去，卻又對集合的聚會有著一點好奇。
「我想會吧，還有兩個禮拜，不用趕。芙和希爾他們應該也聽到留言了，我們在這裡等他們一下吧，大概很快就回來了。」
關關點頭答應，隨凜風坐到大廳入口旁的沙發座椅上，等候另外兩人回來。
「凜風哥哥……」
「怎麼了？」
「會來到這個地方的，都算是會玩網路遊戲的人吧。那集合當天，我們會不會遇到可怕的人？」
凜風歪了歪頭。
不都只是些人畜無害的宅男腐女嗎……
凜風雖然直覺想這樣回答，但還是回問：「可怕的人……怎麼說？」
「像窩在網咖，邊抽菸邊嚼檳榔那種大叔。」
好像的確有點可怕。
似乎的確有機會碰到這種歐吉桑級的玩家，而且可能見面時還會自稱『小雪』、『柳兒』什麼的可愛名字女服事。
「……我覺得，嗯。雖然有些人外表不太討人喜歡，但好好溝通應該沒問題……」雖然我們現在待的環境有些暴力，但至少來自台灣的玩家都還算是理智文明的文明人吧。
凜風回應的自己都不太有自信的感覺，隨即又再補了一句：「就算有那種玩家好了，我們不去招惹對方的話，對方也不會主動找碴吧？」
「不是啦……我是說，就是那種很過分，會想要搶你身上的東西的惡劣的玩家。在能夠隨意ＰＫ的遊戲裏，這種隨意殺人蠻常見的，我覺得遇到的話……很可怕。」關關的頭一直望著自己的腳，只在講完時，才斜眼瞄向凜風。
「嗯──」凜風沒有回答，而發出了一點正在思考般的沉吟。
如果說實話，就是凜風根本沒想過這問題，想當然他不會這樣回答。大概是生性比較樂觀，凜風一直沒有太過危險的危機意識，但關關提的這種玩家要是出現的話……
「真的很討厭呢。」凜風皺著眉頭的說。「總是會有比我們強的玩家在，雖然能溝通解決是最好不過，但如果沒有基本的自我防衛能力，只能靠溝通也太不安全，還是得練出一點實力。」結論雖然簡單，但凜風稍微地感到有點沉重。
「所以，是必須在集合前一直去練功，才能比較放心地去嗎？」
凜風拍了拍關關的肩膀。
「把自己練強一點是一定要，至於會不會遇上那種人就不用擔心啦，我們大家都在，會碰上的話也是大家一起碰上的……啊，彌亞也在，她超強的喔，完全不用擔心。」
關關聽了露出微笑，感覺心情舒緩不少。
「夏洛蒂姊姊也很厲害喔！」
「她啊……那應該叫做厲害嗎？」凜風頓時想起前幾天被她抓去，差點又把房子給燒了的事。
「嗯！她的火系魔法用起來非常漂亮！像綜藝節目表演的火舞一樣，改天我請她再來示範一次給凜風哥哥看！」
「如果是在戶外而且備有滅火器，再附送我一套防火衣，我可以考慮去看看啦。」
「沒有那麼危險啦。」
「就是有那麼危險。」凜風瞄著關關，想說她難道不知道夏洛蒂火氣一起來就是燒房子嗎？
可能是夏洛蒂在教關關時根本只用了變魔術的程度而已？凜風覺得自己似乎需要示警一下，但也不太方便說出自己為何會見過那副燒房子的場面……
§
正當凜風支支吾吾的，卻還是不能說服關關相信夏洛蒂是號危險人物時，希爾和芙一起回到了旅館。
「你們兩個……又跑去哪了啊？」凜風趁機中斷了話題，迎向回來的兩人。
「繼續在城內找其他玩家啊。」芙簡短的回應凜風，她心情明顯的有點糟。
「你們兩個都聽到留言了？那就上去吧，去你們的房間來討論一下。」
芙一指樓梯，迅速的走了上去，腳步之迅速，絲毫沒有要等其他人的意思。
希爾緩緩跟了過去，走在帶著疑惑的凜風和關關前方，也上了通往二樓房間的階梯。
「欸隊長，她怎麼啦？」凜風悄聲問道。
希爾頭一偏，也壓低音量回道：「待會講話小心一點，芙現在心情不是普通糟。」
「為什麼？」
「就那則留言啊，芙受不了兩個禮拜。」
「來到這裡到今天就快兩個禮拜了，怎麼會連兩個禮拜都受不了？」
「因為能回去的時間會拖得更長啊。」
「更長？」
「你們想，兩個禮拜後只是集合喔。那集合之後又要做什麼？」
對於希爾這問題，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
「大概，會像公會那樣的團隊運作？」
「Creator既然希望我們集合而發出了留言，那明顯的短時間內……」希爾揮了揮手打住，原來幾句話間，樓梯已到盡頭。
芙不耐的在希爾和凜風的房間前跺腳，像是想找東西發洩似的。凜風識趣地快速拿出房門鑰匙來開門，四人走進之後，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其中只有芙雙手抱胸，讓背倚著牆壁站著。
「凜風、關關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回去？」芙劈頭就問。
突然被這樣問，凜風沒有立刻回應，反倒是關關答的很快。「嗯……我可能得和魔法學校的老師交代一下，然後夏洛蒂姐姐那邊……」
「關關。」芙正色地打斷她的話。「我不是說普隆德拉，是台灣。」
關關眨了眨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凜風反問道：「等等，這很奇怪吧。Creator早就說過我們『過段時間就能回去』不是嗎？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
「你們難道不想早點回去嗎？」
凜風對於芙那帶有壓迫感的發言感到有些不快，但還是回道：「我們想不想根本沒意義吧，根本沒有方法可以回去啊。」
「Creator可以讓我們回去，而且……已經有人找到他了。」芙一字一句慢慢地說，彷彿在埋怨為何找到Creator的不是她。
「但他連在留言都說了，不會因為這樣就能夠提早──」
「他也沒說絕對不可能提早回去啊！」
芙稍大的音量讓旁邊三人都嚇了一跳。
「只要找到他……一定可以啊！或許，發現他的玩家沒有強烈要求，或著他只是沒有成功的說服Creator讓自己回去……只要能夠溝通，而他又能夠的話，一定有辦法讓他給我們提早離開這裡！只要找到他……只要……」
她緩口氣，再度說道：「我想回去，而且我沒有打算任那傢伙隨意擺佈，我要找到他，想盡辦法都要讓他答應。」
「可是，根本沒線索吧……這會不會太困難了一點？」關關問道。
「『集合』時或許可以得到一點線索。」
希爾坐在床沿補充道。
「那也得等上兩個禮拜啊。這急也沒……」
「線索是找出來的。」芙毫不客氣的打斷凜風的話。「既然已經知道集合地點，提早過去那邊或許也能得到相關的訊息。」
凜風對於這過於一廂情願的說詞，不由得瞇起眼睛，好像眼前這個女人不是自己認識的芙，不是那個開朗而且像姊姊般穩重的芙。
希爾平淡的向兩人補充道：「所以你們快點決定一下要不要回去吧。」
「隊長你呢？」凜風反問。
「我會幫她，但即使有機會提早回去，我也不一定會回去，看情況。」
凜風暗暗覺得這答案實在很模稜兩可，但比起來，希爾更透露出一種不夠積極的感覺。
「我也可以幫芙姊姊，但回去的話，我不是很確定……我不太討厭這裡。」關關直率地回答了自己的想法，類似希爾的答覆。
芙應了一聲，然後看向凜風。
「芙，妳到中央之後打算怎麼找Creator？回去中央可能有線索是沒錯，可是方法呢？」
「路途上想就好了，現在時間緊迫，能越快回到中央就越有機會找到『原本應該在中央的人』，所以半途再想辦法也行。」
「這樣不切實際啊，我們回到中央最少也要兩天，Creator想躲的話他也能跑到同樣遠的城市啊，這樣回去有什麼用？」
「所以我只是問你想不想『回去』啊！」
芙凌厲的語氣讓凜風嚥了口唾液。
想不想回去？
沒想過。
突然間，凜風察覺自己好像在迴避這個問題。
而他的表情，被芙解讀成了猶豫不決。
「想回去就一起走，你如果還沒決定好也沒關係，我先去找彌亞問她能不能幫忙。」芙果斷的離開房間，留下了三人在原處。
「希爾隊長……芙為什麼那麼想要回去？」凜風疑惑地問。
「喝了一點酒。」希爾簡潔應道。
「你們剛才跑去喝酒？你們不是去找有沒有其他玩家的線索嗎？」
這話讓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的關關也豎起了耳朵。
「去酒吧想找老闆問，當然要消費才好意思開口嘍，不然誰要理你啊。」
「原來如此……不對，這是次要原因吧，我問的是芙為什麼那麼強烈想要回去的主要原因啊。」
「好像是想念男友吧，她雖然不常提，可是一提到就沒完沒了喔，尤其喝酒之後。」
希爾隨口說著凜風和關關都毫不知情的事。
芙是為了感情。
「那你們……會想回去的話，是為了什麼？」凜風延續著想法問道。
關關低垂著頭，似乎是有些愧疚般的說：「我爸爸媽媽應該會很擔心，可是，之前留言的人說要等什麼史詩的……所以沒有多想。」
希爾上身稍微後仰，用雙手撐著床望著天花板接續著關關的話：「不用想太多，那段留言本來就像是在說『不用想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而且，我們都是意外來到這裡的，就當車禍住院吧……唯一的差異在於不能向家人報平安而已。」
凜風有些詫異的看著希爾。「我原本以為你和芙一樣積極耶。」
「我沒女友啊。嗯……你想回去嗎？」
「你其實是在問我有沒有女友對吧！」
「你太敏感了啦。」
「凜風哥哥對號入座嘍。」
「什麼對號入座……啊哈哈，女朋友什麼的在我眼中都只是浮雲罷了。」凜風揮了揮手，但不巧的是此時冒出個聲音。
『像浮雲是什麼意思？』
凜風臉上一歪，沒想到Lilith這時發問，他可不太擅長腦袋裡和嘴巴上心有二用。
「啊……不，這些不重要啦，我們來去看看芙那邊怎麼樣了吧。」他起身往門口，閃人的速度像剛才的芙一樣迅速。
「所以凜風哥哥你到底……嗚。」想追問的關關被希爾拍了拍頭，示意她不要太過度。
「吼唷，這明明就是希爾隊長你自己先開始講的──」關關抱怨道。
「反正那麼明顯，妳就放他一馬吧。」
希爾無視關關怨念的眼神，跟著走了出去，卻看到凜風把耳朵貼在彌亞房門外，沒有進去。
「怎麼了嗎？」希爾問道。
凜風瞥了一眼希爾，姿勢維持不動。「剛才好像有聽到像爭吵的聲音，我想弄清楚再進去。」
但希爾很乾脆的在門上直接叩了幾聲。凜風則無聲地用嘴發出「你幹嘛啊」這樣的抗議，立即站好在門前。
「有爭執就要勸架啊，又不是陌生人。」
「都好。」凜風兩手一攤。
門把喀嚓一聲，往內側開了個小縫。凜風把門推開往內走去，看到芙背向著他們站定在房中，面向床上的彌亞、以及坐在床沿尾端的夏洛蒂，從位置來看應該是開完門又回到原位了。
凜風和希爾想先打個招呼，但芙向兩人斷然地講了句話：「那我自己回去就好。」
這句話讓後面進來的三人都感到困惑。
「路上小心。」夏洛蒂一臉不在乎的說。
「夏洛蒂……」彌亞面有難色地說。
「給我閉嘴。」夏洛蒂瞪了彌亞一眼，便再度把視線釘在芙身上。
「那就這樣。妳有什麼問題問我或問樓下的老闆，想快點出發的話現在趕緊去準備一下，等明天再出發──」
「等一下，現在是怎樣？」凜風打斷兩人的交談，問道：「為什麼變成芙要一個人回去？」
「小弟你先不要管啦。」芙有些不快的說。
夏洛蒂跟著道：「因為我不會讓彌亞為了你們把身體搞壞的，懂嗎？彌亞得留在這邊養病。」
「可是……」彌亞反駁道。
「給我乖乖休息。」
夏洛蒂往床沿的地板處伸手抓了把魔杖，用它頂著彌亞的頭，壓得她不得不躺下去，只見彌亞一臉無奈的表情，倒是沒半點掙扎。
「彌亞……？」凜風擔心的走近床邊關切。
「嗯？凜風啊……」彌亞雖然已經沒被杖頂著了，但也沒起身，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不用太擔心，只是身體沒什麼力氣而已。」
「而且上次搞出這狀況的白癡，還硬要出門巡邏，結果重病兩個禮拜弄得更慘。」夏洛蒂語氣不屑的說著。「真不知道你們十字軍是不是腦袋有問題，竟然把生命力拿來當作短期消耗品，白癡，啊可惡，最白癡的一點是還有人用得不亦樂乎，太白癡了。」
「捨命攻擊有這麼嚴重啊……」凜風訝異的看著彌亞，突然想到個問題。「咦？可是，用治癒術或吃些補品不就好了嗎？」
夏洛蒂指正道：「不行。治癒術是針對肉體損傷的神之恩賜，捨命攻擊所使用的生命力。修道院的武僧又把這稱之為『氣』，類似施放魔法要消耗精神力的模式；你可以想像，氣球本身沒有破損，裏頭有沒有填充氣體之間的差別。」
「原來如此。難怪捨命攻擊的爆發力……」
凜風想到了武僧的技能的確大多是使用『氣』來描述，以遊戲的觀點而言，大概就是『ＳＰ條』底下額外還有一條『生命力』，雖然名字如此稱呼，卻不是當成影響生死的血量來看的消耗性能源。
「抱歉，我想請問彌亞大略要休養多久呢？」希爾插入他們的談話，但他僅知道夏洛蒂是彌亞的朋友，語調就十分的客氣。然而，要不是看凜風問個傷勢就快要跑題，他不是很喜歡這樣插話。
只是，芙早在凜風還在問東問西時，就默默退到房間角落開始收拾行囊，讓他想試著釐清現況後找出更和平的解決辦法。
「三天。」夏洛蒂斷然道，但床上的彌亞發出了咦的一聲，讓希爾疑惑著追問：「如果是恢復到可以遠行的身體狀況呢？」
夏洛蒂皺起眉頭。
「最少休息兩天，這是底限。」
「好吧。那凜風，我們也和芙今天就一起回去吧。」希爾提議道。
聽到希爾的提議，芙稍停了下整理的動作，卻沒有太大的反應；反而是彌亞坐起身來，有些不安地看著希爾和凜風。
凜風歪頭回道：「可以啊，那……彌亞呢？」
「我們也不能一直麻煩彌亞不是嗎？只是從吉芬回到中央這段路的話，應該也不算危險，只要問清楚路徑，即使不如有在地人帶路來得快，卻也能盡快回到中央吧，嗯？」希爾朝著芙看去，對她挑了挑眉，芙噘起了嘴，默認般的不回應這個與她切身相關的話題。
「你們……可以等到明天嗎？我明天應該就能好很多了。」彌亞輕輕地說，在凜風聽來像是中氣不足似的，而這卻惹來夏洛蒂怒目瞪視。
「彌亞，我剛才才說……」
「夏洛蒂，我說過了，這也沒辦法。」彌亞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然後看向凜風、希爾。
「明天就可以出發。你們要趕路的話，我們可以租借大嘴鳥一起回去，只要沒出什麼意外，不用兩天就能到中央。」
包含著芙，四名玩家都有些訝異彌亞自己提出這樣的提議，然而原本抗議聲最大的夏洛蒂，卻沒有阻止的意思。
「咦……彌亞妳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凜風關心的問，同時把眼光投向夏洛蒂；畢竟，對凜風完全搞不懂芙為何如此焦急得要回到中央，他更希望彌亞不要逞強。
「──隨便她。」夏洛蒂鼻息一吐，臉色不悅的站起身，直接離開了房間。
夏洛蒂站在房門外，想著彌亞的確說過──主教給予她的任務就是要看管住凜風這個人──想當然，這件事不會讓凜風知道。
對於恪守職責的彌亞，夏洛蒂知道自己即使把彌亞打暈也沒用，索性離開了那裏。
彌亞輕輕嘆了口氣，往芙看去。
「芙，這樣可以嗎？」
「我……我還是……」芙顯得十分猶豫。她恨不得立刻抓起行李直接搶走大嘴鳥就衝往中央，但彌亞都已經退讓到這個地步，她也受過彌亞不少照顧，實在無法拒絕。
芙低下頭，沉默了幾秒後才簡短回道：「妳不要勉強自己，我們……」
「一點點而已。」彌亞露出微笑。
凜風暗暗想道──若是為了讓人放心，此時應該說『完全不會』吧──但，就是會這樣直白的坦言以對，才像彌亞。
「那就是有啊。」
「放心，這沒問題。」
芙仍然低垂著頭。
「麻煩妳……麻煩你們了。」
看事情總算決定，各人的表情也不再凝重。
「那快點去把行李準備好吧，也要去租借大嘴鳥，準備一下，明早出發。」
§
她看著那個畫面。
那個人，受盡折磨。
在燭光中被銬起、被燒烙、臉被吐上唾液、極盡羞辱、被挖出眼球，一再地折磨凌虐，再以治癒術給予治療。然而那個人不在乎地獄般的痛苦，他只是想離開那裏去尋找自己的伴侶，想呼喊著某個名字，卻遺忘了那個名字。
他不記得，但在一旁的她卻聽到了。
芙猛然睜眼，冷汗直流。
她從床上坐起，想壓下紊亂的呼吸，一手按壓著胸口，激動的情緒卻無法平復下來。
芙微微轉頭，看向旁邊平躺著的彌亞，她隱約覺得，若是平時的彌亞的話，光是自己這樣的動作可能就會讓她有所警覺。
芙又看向時鐘，時間才凌晨一點多。
好慢。
她緩慢躺回被窩中，即使知道彌亞應該不會醒來，她仍然不想驚動到她。
芙側躺著，看著彌亞沉靜的睡臉，閉上眼睛，想著，睡前彌亞詢問自己為何如此失常──
「原來是想男朋友啊……」
「很可笑吧。」
「啊，不會，我只是不清楚這種感覺。」
「彌亞沒有對象嗎？還是，沒興趣？」
「不是，是我個性有些孤僻吧。」
「哪有。而且，彌亞妳不是待在男性很多的騎士團嗎？應該很多追求者吧。」
「雖然騎士團的男性佔多數，但互動不多。」
「不多也是有吧，說嘛。」
「有一陣子還蠻常有同仁找我練劍的，但沒對練幾次就不再來了，我不是很清楚為什麼。」
「我猜猜，嗯，妳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還順帶指導他們對吧？」
「沒有啦，雖然我不常輸，但對手都很有實力的，至於結束後，互相給予對方意見也很必要，不然切磋就沒有意義了。」
「怎麼感覺騎士團不怎麼樣呢……」
「不，騎士團的程度都有一定水準的，我雖然對劍術有點自信，但也沒辦法全勝的，像海爾姆特王子的直屬騎士隊，我就沒多少把握可以打贏他們。」
「喔……」
「啊，抱歉，講到劍術會額外的提到一些不重要的事。」
「總之呢，彌亞妳是把所有追求者都趕跑了對吧？」
「……沒，沒有吧。」
「啊啊，毫無自覺呢。」
「就只是切磋……」
「這樣不行喔。」
「……我覺得該休息了。」
意外知道彌亞毫無戀愛經驗，芙在稍稍忘卻自己的思念後，才緩緩睡去。
芙原本閉上的眼睛又睜開，時鐘的分針僅行進了幾個刻度。
她挪了下身子，再度閉眼。
數羊嗎？嗯，以前睡不著時都怎麼做的呢？
對了，他曾經故意在自己睡不著時，講些很無趣的冷笑話，結果在床上打鬧，玩累了，也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還有一次，和他抱怨睡不著時，他竟然問我要不要喝咖啡……啊，超過份的。可是他連喝咖啡都能照睡不誤，還有自己的一套理論，說喝咖啡才能起得早，才怪。
……
他總是……
芙從床上坐起身。
神智與其說十分清醒，不如說是潛意識在意著這隨時都在流逝的每分每秒，無法放鬆。
「對不起，彌亞。」近乎唇語般的輕微。
「我一秒都不想留在這裡。」
／王室會議
在芙離開之後的早上。
在她的目的地普隆德拉，其北方王宮內，一場會議正在進行。
與會者無疑都是在普隆德拉能呼風喚雨的人物，此時正圍著圓桌，傾聽一名男刺客的彙報。
「我們在昨日傍晚，於普隆德拉北門接獲由惡魔鴞裊男爵送至的一段訊息：
『吾王受邀，全民皆感歡欣雀躍，人類舉國同慶，爾等自當共襄盛舉，在此代能再見血河盛事，甚為喜悅。惟倉促之間，仍需籌備，請諸位靜待佳音。』
我們已可確定克雷斯特漢姆的黑暗之王在短期之內就會向我國進行侵略。又從吉芬的情報，在昨日零時吉芬南側有一極巨大的神術顯現，我們判斷可能在此處『由某位人類投擲出神槍剛尼爾』，導致惡魔認定其為人類方的宣戰布告。
經查該位人士……」
情報人員頓了一下。
「名為『凜風』，隸屬劍士公會，身世不明。在上週的會議中曾被指定保護，吉芬負責人為超魔導士理查‧費恩曼，並且，由主教指派的監視者為十字軍彌亞‧艾文斯。
由於當時惡魔德古拉出現並襲擊凜風，彌亞‧艾文斯與其纏鬥後，由凜風以神之手取出神槍剛尼爾並投擲，擊退德古拉。
經此事件……
『人類方對神族以及惡魔宣戰』。」
刺客語畢，收起文件，稍退至一人後方。
「好！米凱蘭！你那些聖戰預備軍們都沒有懈怠吧？老死前趕上這一戰你也夠走運的！」
一個身材碩大，不修邊幅卻衣著華貴的男人爽朗地喊著。在他斜前方，也是同樣高大卻年邁的老者，一身亮銀色的戰鎧，也報以爽快的笑容。
「當然啊，海爾姆特。你看起來比我更期待啊，很久沒活動筋骨了嗎？」
「我說，第二次聖戰還沒開打，兩位就稍安勿躁吧。」留著山羊鬍的男子講道。「我想請問，為什麼德古拉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刺客答道：「吉芬當時的結界整體趨弱，主要是水池處葛帔尼亞的封印出現裂隙，吉芬塔的魔法師將部分針對地下、城外的魔力對其進行修補，德古拉便是趁這個機會離開地下的。」
「葛帔尼亞封印為什麼出問題？」與會者其中一人發問道。
「被強大的魔力干涉……我們懷疑有人對封印進行破壞，但無法找到線索，吉芬塔內只要超魔導士層級以上都有辦法做到這件事。」
「那也不過二十來人的嫌犯，找不出來嗎？」
「十分抱歉，但無法否定可能有巫師也做得到這件事，而且陣法、媒介等痕跡都被消除，很難進行追蹤。」
「吉芬盡是搞破壞的傢伙呢，是不是放任他們太久該管一管了？把他們收編到聖戰軍隊好了，一個超魔導士可以頂幾百人……」海爾姆特躺回椅背上，隨興的講著。
「海爾姆特殿下，請謹言慎行。」海爾姆特椅背後方，佇立著一名女侍官，嚴肅的警告著，而海爾姆特瞪了她一眼，便閉嘴不言。
「罷啦，木已成舟，追究犯人先擱一邊，那個叫凜風的現在人在哪裡？」
「他和三名同伴投宿在吉芬西南一處旅館，經查其中兩人也是身分不明。」
「像上次說的……同一國人嗎？」
「是的。」
「湯瑪斯主教。」山羊鬍男子看向坐在米凱蘭壯碩身軀旁的胖主教。
「是，哈尼內殿下？」
「那個，十字軍……彌亞‧艾文斯。你怎麼吩咐的？身為十字軍，為什麼她還活著？作為神之手的監督人也應盡到保護責任，為什麼還讓他遭遇到這樣的風險把神槍投出去？」
十字軍，犧牲的守護者。
只要對十字軍有所認識，就知道只要有十字軍在，想傷害其保護的對象是難上加難。
或許因敵人過於強大而有諸多情況，但十字軍作為『盾』的名聲，猶如城牆般讓人信任。
「是屬下督導不周。」
「換掉。」
「是，請問您要屬下安排還是……」湯瑪斯主教懾於壓力，慢條斯理的講話方式全然不見，變得畢恭畢敬起來。
因為這山羊鬍可說是此時席間權位最高的。
他對那刺客吩咐道：「去挑選一個人能就近跟監，最好是能取得信任，摸清他們的底細。」
「遵命，培特‧哈尼內殿下。」
「喂喂，老二你自己稱王啦？對刺客發號司令你恐怕還不夠格吧？」海爾姆特大聲咆哮，惹來眾人目光，有些瞪視、卻也有些贊同。
「我說……海爾姆特，現在不是爭王位的時候。國家不能一日無君，所以我自然要求大哥允許我們『有權指使刺客』，不然根本連自己國內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不是嗎？」
「那跟你當王有什麼不一樣了？我們都有權嗎？喂，別聽培特的話，嗯？」
但他的發言又讓後方的女侍官有所微詞。
「海爾姆特殿下。這樣子反駁是沒有意義的，您應該反駁『請說明誰有命令權、以及若權力共有，該如何以公正、公開方式決定給予刺客的命令』，這樣才對。」
海爾姆特，以及席間眾人都注目著那位女侍官，而海爾姆特冷哼幾聲，下巴對培特頂了幾下講道：「聽到了吧，嗯？」
「當然可以，這樣才對。我為我自作主張擅自發號司令向各位致歉。」培特微微欠身，卻瞄了一眼女侍官問道：「妳有些面生，名字？」
「回殿下，烏特‧格拉芙，擔任海爾姆特侍從官還不滿半個月。」
培特露出些許疑惑的表情，但仍點了點頭，續道：「好吧，那關於給予刺客的指令，我認為需要藉刺客探得一些情報，不然我們對那幾個『來路不明』的人所知太少，在場諸位同意嗎？」
「有這個必要嗎？雖然讓神槍被意外投出，能抵擋德古拉，想來也是實力堅強的戰士；況且，我們也還沒收到原本那位十字軍的詳細報告，現在就撤換是不是過早？」
培特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那就當作加派人手如何？等待情報回來時，也避免節外生枝。」
這個意見使在場多數人都同意，然而海爾姆特又再度喊道：「喂，這跟剛才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順著你的意思做？」
培特斜眼瞄了一下海爾姆特。「我不是已經徵求同意了嗎？還是你要我明確的指定說，在場那些人能提出意見，同時要少數服從多數，還要製作投票籤，再來唱票……這種只是拖時間的程序問題是你想說的公正性嗎？」
「誰理那種東西，我說的是你憑什麼把自己好像當成王儲一樣──」海爾姆特原本給人就有些兇悍的臉龐，此時更火大的像是凶神惡煞一般。
「我說，海爾姆特，你這是對人不對事。而且再怎麼說，你排行第三，大哥不理國政，要稱王儲我也的確比你有資格──」
「培特你真敢講是吧──」
一個年邁的聲音竄入。
「小兔崽子又吵架啦？」
眾人無一不感到震驚。那聲音，確實是已故君王，特力斯坦三世的聲音，在所有人往聲音來像看去時，那個聲音續道：
「哼，我看不用等我老死，這國家就會先被你們兩個給鬥垮。」
剎那間，一閃銀光從席間閃過，有把短刀釘在那個聲音後方的牆上。
那個年輕男子，只有面頰被割出一條血痕。
海爾姆特站在席間，就維持那個擲刀的姿勢怒吼道：「弄臣！國王你該死的學得真像啊！你是國王死了之後沒人管你太放肆了嗎！」
弄臣毫無懼色，卻仍彎腰致歉。
「不敢，臣下甚為惶恐。但……」
他抬起頭，臉上堆滿笑容。
「臣下認為，自己性命卑賤不足惜，王室成員間卻不能彼此互相攻訐，故出此下策，請見諒。」
海爾姆特怒目瞪視著弄臣，好一會才坐回位置上，講道：「剛才講到額外派遣刺客去監視神之手對吧，這件事培特你要弄，就去弄吧，我比較關心第二次聖戰。」
培特笑著回應：「感謝你的寬容大度啊，海爾姆特。」
海爾姆特噴了噴鼻息，並不回話。
培特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關於神之手持有人一事暫且討論到此。我們必須討論關於聖戰的準備方針，報告一下克雷斯特漢姆現狀。」
「是。」
男刺客這次沒有拿出文件，直白的說：
「根據五名探查小隊回傳的訊息，克雷斯特漢姆古城此時處於一種極端混亂的狀態。先前城內各處的魔物都還找得出出沒的規律性，自神槍被投出之後，城內魔物孳生速度極快速增長，數量不易預測，但增加最快速的以不死系的魔物為大宗，粗估純論不死魔物的數量，在一個月內可以過萬。」
此番訊息引發了一點騷動，但刺客仍繼續報告：「傳訊過來的惡魔『鴞裊男爵』，原本棲息在克雷斯特漢姆外層，善交談並無傷害性，但從擔任信差以及傳達的訊息判斷，克雷斯特漢姆已有高階惡魔出現，並為黑暗之王謀劃戰略。」
「挺有意思啊，該不會暴君復活啦？」海爾姆特爽快地笑著。
「一個月內就上萬嗎……」培特眉頭緊皺。「各位有什麼意見嗎？」
「近日修築的各個工會領地，立即改為聖戰預備軍的軍事要塞，將半數軍隊駐紮在吉芬西北，防範魔族的入侵。」米凱蘭似乎想說這句話很久了。
「嗯，原本有意從冒險者中揀選出強力團體的方針也得暫時停擺了，畢竟，惡魔將從我國四面八方逼近過來啊……」培特的神色有些懊惱，又問像刺客：「目前只有克雷斯特漢姆那邊確定下了宣戰布告吧？其他呢？」
「除了港都艾爾貝塔方訊息還沒回來，其餘均沒有太大改變。」
「嗯。那重點還是在吉芬──」
「屬下有些意見。」
烏特‧格拉芙向前一步，語氣堅毅地說。
「直接說吧。」海爾姆特揮了揮手。
「重點不在吉芬。」
這話一出，讓多數人再度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而首先發難的是十字軍團長米凱蘭。
「妳可搞清楚，克雷斯特漢姆就在吉芬西北，若不將軍隊派駐在吉芬妳想守哪？」
「不，吉芬因為太明顯了，所以我們該考慮的事情不是吉芬，而是『有哪些惡魔無意參戰』，並試圖說服對方在戰爭期間不要出手。」
又是一陣騷動，但烏特舉起手，示意自己還有話要說，話聲才漸歇緩。
「屬下提出一方案。從冒險者中揀選出強力團體的政策仍可照常執行，但這次有附帶目標，就是要其團體擔任『出使惡魔巢穴的外交團』，盡量減少威脅我國的目標。」
「……好，不錯。」
培特‧哈尼內瞇起眼睛，看著這個女人。
「還有嗎？妳想說的不只這些吧。」
「我針對了各處的惡魔進行了一點分析，以下我想報告關於何者是在揀選工會團體之前，我們就應該立即處理的目標，首先是艾爾貝塔，由於我國首都旁的衛星都市伊斯魯德島，有可供進出的港口，假若艾爾貝塔──」
烏特的報告仍在持續。
而培特‧哈尼內看著她的眼睛瞇得更細。
海爾姆特的新侍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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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_)> ....各位好
這一回花費我個人許多心力在苦思該如何呈現........
當然這會卡了一年之久，並不全是劇情上的緣故，個人因素占大部分"
希望能在FF21之前完成該有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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